山有木兮

这里平三分土,高半尺

不可说

六爷的刀
若要在九门之中寻一位最特立独行的,那无疑就是黑背老六。 

这位爷特立独行到什么程度呢?和九门其他人都无甚联系,游离于九门。

别家或是杀得昏天黑地,或是礼尚往来,黑背老六一向不怎么热衷于参与。 

他一向是自己杀得昏天黑地。

一片不知名的林子里,几个人围着一个深不见底的盗洞张望,旁边是散落一地的装备和几个绑在一旁塞住嘴的人。

一个人紧紧握着手机的刀,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,小心的向洞里喊话,“六爷,六爷。” 

喊声顺着盗洞一路蜿蜒而下,像是没有尽头。

一个耳廓很大的人趴在盗洞边上听着,过了一会摇了摇头,“没有,盗洞里没有人,疯子六还没出来” 

“还没出来,莫不是死了里头了?”

“放心,这斗虽然险了些,但还不至于把疯子六折在里面。再等等。” 

“还等?!” 

“你不想等可以下去啊!在洞里碰上了刚好可以解决了他。” 

“解决疯子六?你疯了吧?他的刀有多快你不清楚吗?” 

“白痴!在盗洞里他哪来的空间拔刀?就你这胆量,九门的位子空出来你也不敢坐。” 

那些人七嘴八舌的小声吵了起来,突然都被一个竹竿抽了一下,迎上了一个浑浊而带有贪欲的眼睛,厉声道,“谁再吵我就把他扔下去。”

说罢,这个身影离开了盗洞,走向了被绑着的那批人,刀抵着一个人的脖子,扯开他嘴里的东西,“癞头,说实话,疯子六有没有单独和你们说汇合的时间和地点?” 

那个人显然是被反水,心里压着一团火,就不阴不阳的说,“我知道的和你们都一样。六爷还没上来,我可不知道他去哪了。” 

拿刀的人眼眸微眯,危险的看了他半天,道,“既然如此,那你们就不用活着了。”

然后把东西重新塞回他嘴里。 冲还在盗洞那张望的人道,“别看了,疯子六这时不是死在里头,就是找到出口出去了。你们做个陷阱就撤,速度要快。这林子里的瘴气马上就下来了。留在这里,不管碰到疯子六还是瘴气,都只有死路一条。” 

“嗯”众人答应道,而就在下一秒,一个人头落下,鲜血溅在了后面人的脸上。不等反应过来,有一个人头随之落地,浓稠的鲜血又溅了一地,而倒地的人,手中的刀还没拔出来。 

其余人一怔,但很快反应了过来,尽管内心打骇但还是迅速的掏出了刀,彼此呈防御状态。

但预料中的恐慌并没有来临,他们几个摆着架势了半天,不敢放松丝毫。

突然,草丛窸窸窣窣发出声响,他们急忙望去,只见一个黑影笼罩在树影之下,手里提着一把刀,还正在滴滴答答着什么不明液体。

晚风吹过,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,他们面色惨白,意识到了这是谁。

——黑背六爷。

一晌过后,林子里的瘴气渐渐落了下来,被绑在树上的一个人剧烈抖动着想要脱逃,然而终究是难逃厄运,抖动了几下后就没有了动静。

另一边,黑背老六一行人躲在一处破庙里,这是他的一个盘口。

回到自己的地盘,黑背老六显得放松了些,把背上背着的一个大口袋甩给了佛像旁的三个人,就把刀往地上一插,自己躺在门框边上休息。

后面的一行人跟着进来,对里屋的三个人打了声招呼,就开始坐在一旁侯着六爷的人把东西处理好。

其中的一个人道,“靠他奶奶的,刚才可真险,要不是六爷来的及时,差点就被那王八蛋做掉了小命。”

“那是,六爷是谁!你看到六爷什么时候拔刀的吗?好家伙,那人头就直接掉了。”

“今可真是见识了,就六爷这刀,绝了!”

“我说你们几个龟儿子能不能安静点!”癞头喘着粗气瞪了他们一眼,再虚心的瞄了一眼十步之外熟睡的黑背老六。

其实他没必要这么小心的,因为黑背老六下完斗后又是长途奔袭,早就身心俱乏了,这会到了自己的盘口,地上一躺肯定是睡着了。

盘口里的伙计默默地瞅了他们一眼,又继续淘洗那些东西。

癞头见状,招呼着手底下的人到另一边休息。因着他们跑出来是趟了条乱流,钻了盗洞,所以身上都脏兮兮的,一个大汉皱着眉起身,像是找水一般。

一个伙计偶然抬头瞄到,头也不抬的道,“大佛后边有一口缸,里面的水是上个月接的,不嫌弃就去冲一下吧。”

那人嘿嘿一笑,道,“不嫌弃,不嫌弃。谢了,兄弟。”

要到大佛后面的缸那里,须得经过黑背老六。

大汉屏住了呼吸,蹑手蹑脚走了过去。这幅样子难免显得有些滑稽,癞头他们都憋着一股笑,然而下一秒,他们就只剩下了惊悚。

原本小心翼翼靠近的大汉,前一秒还是毕恭毕敬,生怕吵醒了这位活阎王,然而下一秒,他就立马换上了另一张脸,袖间滑出一把短刀直刺黑背老六的心脏。

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,但短刀落下,并未如期刺入心脏,而是被一把黑刀稳稳挡住,黑道之下,是黑背老六锋芒毕露的眼。

大汉一惊,然而不等他收手,黑背老六干脆利落的手起刀落,一颗人头咕噜咕噜的滚落,最后,鬼使神差的滚到了癞头的脚下。

黑背老六用衣袖擦了擦刀上的血迹,冷冷的看向了庙里的每一个人。

气温降至零点,让所有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,尽管给他们这种感觉的只是一个衣衫褴褛如叫花子一般的人。

似乎是错觉,癞头觉得案头上的灯火都闪了几下。

良久,黑背老六背起他那把刀,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,“二八分。”

预先定好的是四六分,黑背老六占四成,癞头他们占六成。然而这么一闹,没有丝毫的商量,就直接变成了二八分,黑背老六占八成,他们占两成。

黑背老六堂口里的伙计冷笑着癞头,无言的嘲讽,这种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,总是有那么些白痴想试探一下黑背老六的刀到底有多快。

想试刀吗?

拿命来试。

这就是黑背老六的资本。

划江而治
九门中,有两位看着最为和气。

一位是一路神算求天命,一张铁嘴讨春秋的齐八爷,另一位就是有着笑面佛之称的长沙狗王吴老狗。

然而就是有着这样好脾性的狗五爷,也有让他想破口大骂,掀桌子走人的人。

这人呢……就是四爷黄奎。

外八行里都清楚,黄四爷和狗五爷是九门中最处不来的一对。这俩人的争斗有时甚至比张启山和霍三娘还更要摆在明面上。

尔虞我诈,刀光剑影。然而,明面上也不是都摆出来,通常都是私下里的文章。

就如现在,岳阳河段内的长江上孤零零的停着一艘中等个头的河船,靠着岸边。

最大的一个客舱里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和咒骂声,船外,却站着一群伙计,无人敢进去瞧上一眼。

现正是长江枯水期回峰的时候,水流虽不算湍急,但小风浪不少,那小风一吹,也甚是寒冷。外面站着的人被冻得走来走去,也没想进去暖和暖和。

他们现在心里也很发怵,生怕里面那位爷把怒气撒到他们身上。城门失火,殃及池鱼。

另外,也向渡口那不停地张望。

突然,一辆汽车缓缓开了过来,在岸边停下。

几个人喜出望外,十分有眼力见的就赶紧跳下船上前开门。

只见一位戴着眼镜,气度不凡的男人下了车。那人身上的米白色西装烫的笔挺,颇有一种芝兰玉树之感。

他身后,跟着下来的还有一条小狗,毛色偏黄,体型瘦小,乍一看还很是可爱。然而,就是这么一只小到可以揣进袖子里的狗,纯良无害,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敢轻视它丝毫。

因为,它的名字叫三寸钉。

三寸钉快步跑到了那个男人的前面,径直上了船,在那个客舱门前停了下来,绕了两个圈像是要进去一般,然而它着实推不动门帘后的木门,就又掉过头来望着那帮人。

“九爷辛苦了。”一个管事的伙计笑着冲那人打了个招呼。

是的,那人正是解九。

解九扫了一眼他身边这些人,发现一半都有些眼熟,但一时叫不上名字。问道,“里面情况怎么样了?”

一个老资历的上前,引着解九朝船上走去,“不太清楚,前个黄四爷给五爷发了帖子,说是要商量商量这岳阳河段的事。今个,五爷准时到了,四爷竟是让五爷等了好半天,五爷心里肯定是不舒服,就让我们都在外等着,只叫龚谷和白条子。刚开始还算和气,但突然就吵了起来,激烈的好像打起来了一样,再然后,五爷的三寸钉就跑了出来,身上还带着血。”

解九望了望三寸钉,背上确实有一道口子。当初三寸钉跑来找他的时候,他还吓了一跳。吴老狗爱狗如命,怎么会让三寸钉受伤?而且,谁有本事伤了它?

“那你们怎么不进去看看?”解九问道。

那人回答道,“这不算是五爷的地盘,而且这次四爷带了不少的人,都是些狠角色,一直都盯着门口,我们若是就这样冲进去只怕场面不好收拾。结果三寸钉竟然是跑到了九爷的地方,所以,我们就斗胆劳烦九爷,去打个圆场。不然五爷和四爷,这不好收拾啊。”

解九的眼眸暗了暗。的确,听这架势,只怕里面已是吵得不可开交。

四爷黄奎这人倒不算是特难相处,只是爱算计,一些小事小情上斤斤计较,一点儿亏都不吃。

九门之中的生意并不局限于长沙,其中的长江水路上,各家都有所参与,其中,属四爷黄奎的分量最重,其次是霍家,解家,吴家。霍解两家一北一南,泾渭分明,而吴家则就和黄奎的生意有了冲突。

解九冲一个伙计道,“你去冲壶龙井端进去,给你家爷和四爷消消火气。陪着笑就好,其余的一概不要说。”

那伙计虽然有些疑惑,但还是点了点头去沏茶。

解九径直上了船,看了看冲他摇尾巴的三寸钉,笑着抱起它。手在门口的人则麻利的掀开了帘子,顺手推开了门。

解九进去坐在了外间的太师椅上,对里面的吵闹充耳不闻,只是从西装的内衫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,包在了三寸钉身上的伤口上。

乍一看,三寸钉变得甚为可爱,解九不由得笑了出来。

这时,那个伙计端着茶壶进来,看了一眼坐在外间气定神闲的解九。后者对他点了点头,他就咽了口吐沫走上前推开了内间的门。

果然,一刹那的寂静后,迎来了铺天盖地的怒火。

那个伙计脸上陪着笑,其实腿都在打颤。趁着吴老狗冲自家伙计发飙的空闲,黄奎不经意的扫了一眼,恰好从打开的门缝中瞅到了抱着三寸钉的解九。

解九笑了笑,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。

黄奎心中了然,这解九爷是来当和事佬的。

黄奎本人很精明,自诩比霍三娘看的更清楚。这九门中,最不能得罪的不是张启山张大佛爷,而是眼前这位解九爷。

他从不觉得霍三娘能斗的了张启山,虽然这女人聪明的有时让他也忌惮,但她对上的可是百无禁忌的张启山。

这位解九爷当初在解家立足的时候,他张启山可没少帮忙,还动用过他张家的亲兵,所以两家交好是必然。虽然平日里来往不多,但在一些事上也能发现一些苗头。

解九,绝对是站在张启山后面的!

黄奎曾受过一次解九的恩惠,虽然两人都没放在心上,但他也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。知道了解九的来意,他硬是坐在这和吴老狗死磕也没什么意思。

这样想了想,黄奎笑了笑起身,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,冲吴老狗道,“华满堂的花鼓也该开场了,今个排的是白湛梅的戏。五爷,咱们就这样散了吧。至于我提出的事,您再想想。”

顿了顿,笑得有些嘲讽,“气大伤身,五爷年纪轻轻,这身板看着可单薄得很,可别伤着自个。”

语毕,抬腿就出了门。路过解九时,微微点了点头。

解九不语,目送着黄奎离开,漆黑的眼眸低垂,像是在思索什么。

良久,等到内间没什么动静后,解九这才步入内间。

吴老狗正翘着腿坐在椅子上,左手在檀木桌子上随意的敲着,很明显气已经消了不少。见着抱着三寸钉的解九,不由得一怔,随即有反应过来,呼出一口气,“你来了就直接进来呗,怎么还在外面等着?”

顺便冲跪在一旁的两个人摆了摆手。俩个人反应很快,麻利的撤了出去还不忘把门给关上。

解九挑了挑眉,把三寸钉送还到吴老狗的怀里,“五爷发着火像是要把这船顶掀了一样,我可不敢进来。”眼神扫过三寸钉,又开口问道,“三寸钉是怎么伤的?”

吴老狗自然注意到了三寸钉身上绑着的手帕,眼睛中带着些疑惑,“我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。”再仔细一想,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,脸不禁一黑。

解九一看吴老狗这幅样子,也就没再问。看着他这浑身戾气的模样,解九取了一个干净的杯子,为他倒了杯茶。

“这次和四爷谈的什么,怎么气成这样?”解九问道。

“什么四爷,他娘的不就一水匪头子吗?!充什么大尾巴狼!平日里就他干的那些事,还免捐旗,比土匪还不如!”吴老狗恨恨的说着。“

解九闻言皱了皱眉,“小声点,别让人听见。”

吴老狗一拍桌子,声音立刻高了好几调,“谁爱听了听!老子不怕!九爷你知道吗?这王八羔子不是来在我这分杯羹的,他是来抢地盘的!不要脸!什么划江而治!去他娘的狗屁!”

“划江而治?他跟你提出要长江岳阳河段以北地界的想法了。”解九道。

“呵呵,这王八羔子想要的何止是岳阳的这一亩三分地?他能耐怎么不去把全中国的长江段落都划到自己家去?!孙子!”

“这胃口是挺大的。”

“哼。”吴老狗冷哼了一声,拿起解九为他倒的那杯茶,碗盖与茶碗相碰撞,发出十分清脆的声音,“九爷,你信吗?四爷黄奎这么巴着离不开……早晚死在这条江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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