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有木兮

这里平三分土,高半尺

不可说

调香

年至深秋,长沙天气越变越凉,然而最大的一个码头上,货物和来往的人仍是络绎不绝。

散户的脚夫们盯着上下船的人,寻找着需要他们帮忙的主顾。

终于,他们锁定了一个中等个子,戴着眼镜有些微胖的长衫老伯。那个人正站在一艘货船的出口下方,招呼着货船上的伙计往下抬着十几个大的木货箱。

“大叔,您这需要人吗?”一个脚夫作为代表上前殷勤的问道。

那个老伯转过身笑着道,“不了不了,我等自家的伙计。”

脚夫们只得放弃,转而寻找下一个。

老伯守在货物旁张望着,过了一会儿,看到了十几个熟悉的面孔,笑着喊到,“我在这,快点。”

十几个一身短打,很是精干的伙计连忙跑来,笑着叫了声,“齐叔。”

老伯拍了拍几个现在最前面的人,“几个臭小子,敢让我这个老家伙在这等你们,你们不来是打算让我把这些运回香堂吗?!”

“不敢不敢。”伙计们摆着手,立马就抬手把这些木货箱搬上推车。

“诶?齐叔,这箱子里装的什么啊?怎么这么轻?”一个伙计掂了掂箱子的重量,疑惑的问道。

“就你问题多,问什么问?!嫌轻了抱上两个。”齐叔反常的没有和颜悦色回答,倒是莫名的有些不耐烦。

“嘿嘿,不问了,不问了。齐叔,我给你叫了辆车,您也别走回去了。”

齐叔身体不是很好,本来坐船就有些不舒服,也就没有推辞手下人的一番好意,“那你们记得把东西送到。看上面的封条,写着一个八字的,全送到香堂后面的地下仓,一箱都不能错。”

“知道嘞!”

再三嘱咐,齐叔才放心的上了一辆人力车,然后累的阖目休息,回想起那箱子里的东西,齐叔心里总有些不舒服的感觉。“麻烦了,把我送到城隍庙跟前的齐家香堂。”

尽管车夫拉车并不颠簸,但齐叔还是一路皱着眉头,没有展开过。

到了香堂,齐叔看见一向不怎么关门的香堂竟然大门紧闭,不由得一愣,随即上前敲了敲门。 里面是有人的,出来开门的是一向跟在齐铁嘴跟前的小满。

小满见是齐叔,立即开门给迎了进来,“齐叔好。” 齐叔是齐家老一辈的人了,虽说齐铁嘴是齐家的当家,但齐叔比齐铁嘴长一辈,资历又深,也是看着齐铁嘴长大的,同时……也是那场文夕大火的幸存者,不过当年烧伤严重被送走治疗,所以就只剩下了齐铁嘴一个独撑大局。齐铁嘴还是比较信赖这位长辈的,所以齐家上下,都唤他一声齐叔。不过齐叔年纪大,身体也不好,齐铁嘴也就不怎么让他忙,只是担着一个管家的名头,实际上没什么大事。

齐叔点了点头,问道,“今天香堂不做生意吗?怎么关着门?”

小满回道,“原本是打算做的,不过八爷起了个早卦后说身子不爽适,让我索性把门关了,对对去年的账本,八爷看的时候说是有问题。”然后又转身把门关上。

“那八爷呢?”齐叔问道。

“应该是在后院的暖阁睡着吧,八爷今个不舒服,就让我们都在前厅呆着。”小满道。

齐叔想了想,“那我去看看吧,你下去吧。” 小满嗯了一声,给齐叔指了指方向,下去了。

齐家的小香堂看着小,但其实真不小。它分为前厅和后院,前厅开门算卦解签,后院住人休息,中间隔着一个石屏风,后院又分为三个部分,两侧的厢房放置兜售的明器,正中的两层小阁楼住人休息,阁楼后又有一个小院,里面设有一堆亭台轩榭,山石盆景,错综复杂,相映成趣。在一个隐蔽处,设有一个不小的地下仓,这个地下仓又有一条通道通向香堂旁边的一处大宅子。阁楼后的小院南边开有一个后门,运货的伙计就直接从这进入地下仓。

因为地下仓通向的大宅子长年废置不用,且位于闹市区,为了掩人耳目,避免掉不必要的麻烦,八爷就规定运货一律从较偏僻的香堂后门进到地下仓。

齐叔在心里暗暗推算着时间,估摸着那批他亲自采买的货已经到了地下仓,想着给八爷说一声,结果愣是跑遍了两层楼,没找着人。

正当他想叫小满过来的时候,他突然听见一楼左厢房里传来一声瓶瓶罐罐倒了的声音,突然想起来这里的密室。

密室里,齐铁嘴正站在一张硕大的木桌前,看着面前几个瓶瓶罐罐和一份份不知名的东西思考着什么,突然他感觉到密室里好像有人进来,心生警惕后转头,看到来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,笑道,“是您啊齐叔,可把我吓一跳,我还说我这密室设了机关的。”

齐叔笑着递过去了一杯茶,“你还说呢,我几年前就让你把这密室的机关改一改,你这还是懒着没动弹。”

齐铁嘴接过茶,笑道,“齐叔啊!我齐铁嘴再怎么防人都不至于防您啊,您老人家我还不放心。”

“哼,我就知道你说身子不舒服是假的。你这借口,十回有九回都是骗人的,这九回里还多半是骗佛爷的。”

“哈哈。还是齐叔你了解我。不过这次我可不是骗佛爷,只是躲一个烦人的富商罢了。”

“你啊。”齐叔笑了笑,瞅了瞅齐铁嘴桌子上摆着的东西,“我还说你要的东西运来了,想着给你通知一声,结果,一来就到你手里了。”

齐铁嘴闻言,立马放下茶杯作了一个揖,“说到这,正要好好谢谢齐叔您呢,我这东西要的紧,要的还多,您倒是没让我等多少。这东西我正看着呢,质量可相当好。”

齐叔闻言叹了口气,上前摸了摸那些瓶瓶罐罐,“这我不敢当,我带来的东西好,那全是因为八爷您给的钱多。我这个老家伙还以为您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。”

齐铁嘴听出了齐叔话里的不满,只得嘿嘿笑了笑,不再解释。老一辈人对存钱都有种执念,齐铁嘴这花大价钱买了一堆香料,齐叔多少肯定有点心疼。

齐叔摸着桌子上摆着的东西,看了看其余的摆设,笑着问道,“八爷这是什么时候学会调香的?有模有样的。”

齐铁嘴把茶杯放到了另一个桌子上,说“就是突然有了些兴趣,玩玩而已。”

齐叔道,“你让我买的东西我都买回来了,除了你这的,其余的应该都在地下仓里存着,够你给安宁丫头用两年的量。”

齐铁嘴一怔,面色一变又一瞬恢复常态,“齐叔你说什么呢?我怎么听不懂。”

齐叔撇了撇嘴,“那批货可全是些香料,种类不多,正巧老头子我都认识,安息,甘松和老山檀你还能糊弄我说是自用的,那崖柏呢?”

齐铁嘴讪讪的摸了摸鼻子,安息那些都是平心静气的,但这崖柏确实货真价实给女人调气活血的。

果然,人知道的太多就是不好糊弄。

骨香

本来齐铁嘴没打算让齐叔跑一趟,但……齐家上下却只有齐叔一个是值得他完全信任且不惹人注意的。 “齐叔,这其实……”

“诶,你什么都别和我说,我什么都不知道。老头子我在海上晃了半天,头晕的紧,先走了。”

看着齐叔临走前一副过来人的样子,齐铁嘴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个滋味。

齐叔离开后,齐铁嘴转身沉默了许久,灯火明灭,让人看不清那副玳瑁眼镜下的眼睛。

最终,齐铁嘴从桌子下暗藏的夹层里取出了一个扁平的楠木盒子,用一把钥匙打开上面的锁后,齐铁嘴顿了顿,还是打开了它。

只见盒子盖子的里面贴着一张黄符,上面的符文缭乱中透着些古怪,一看就是齐铁嘴的手笔,但它的颜色,却不是齐铁嘴常用的朱砂,反而红的像鲜血一般。

盒子里面,是一层木板,齐铁嘴抽掉这层夹板,映入眼帘的,就是一块长方体状的红色固体样的东西。

倘若齐叔在场,必然会被齐铁嘴手里的东西下的跌坐在地上,因为这东西有个名字,叫骨香。

骨香被传成是能让死人的尸体千年不腐,灵魂转世的香,用长于南海的千年凤凰木和南疆从不示人的神树制成。只有那些古代地位极其尊崇的人才能使用,一般这样人古墓的主棺里都有装有它的香炉,合棺前点燃。这种香很奇怪,燃的慢且燃的久,就小拇指头块那么大,密闭的空间里能燃两月有余。

但墓穴里通常阴暗潮湿,这东西阳性极强,遇水就升温着火,所以通常燃香的结果不是尸体不腐,而是主棺里连带尸骨都被它烧个一干二净。某种程度上倒也算是……千年不腐。

不过就算如此,骨香也是有幸存下来得以见世的。历经多朝考究,无毒无害,能不能保持尸体不腐,灵魂转世什么的无法证实,但它却有相当好的凝神静气的作用。后来人云亦云,就又变成了延年益寿的好东西,价格随之水涨船高。因为它常发现于棺材里,伴随死者长眠,故赐雅名——骨香。

遂有骨香一出黄金贱的说法。

骨香难觅,这么一大块的骨香更是百年难遇。齐铁嘴短期内收集这些骨香,也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,差点拿出了自己的棺材本。

那批香料没有隐藏的必要,但齐铁嘴尽可能把它隐藏起来,就是为了给骨香的收购打掩护。但齐叔的动作还是太快了,差点让从秘密渠道高价收购骨香的齐铁嘴一个措手不及。

齐铁嘴是要调香,而且是调给沈安宁。本来安息,甘松那些是极好的熏香原料,但是,如果加上骨香……

良久,齐铁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坠着流苏的兰花纹银香囊,打开香囊颇有些玄妙的机关扣。齐铁嘴按着某种比例依次调配着各种香料,最后用一个级小的木勺挖了一勺骨香,添了进去。

最后,齐铁嘴擦了一根火柴,点燃了香囊中的香。

不一会儿,香囊散发出了一抹淡淡的清香,沁人心脾,令人心旷神怡。

齐铁嘴深吸了一口气,是檀香。 果然,这组合在一起的香,先燃的是檀香,骨香后燃。

齐铁嘴几乎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,把香囊装入一个盒子放入了墙上的一个暗格,就吹了一旁的灯火。

走出密室,齐铁嘴到桌案前的柜仓里拿出了一本账册,翻了翻,不得不暗暗佩服自己做假账的功夫。本来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的齐家,却被他粉饰成了一个略有盈余的正常小生意人家。

齐铁嘴不由得笑了笑,以前都是手底下那帮人做假账糊弄他,谁能想到,他齐铁嘴也会有做假账糊弄手底下人的时候?不过看看他这手艺还真不错,做旧的本事倒是比那帮笨小子强。

要是让外界知道现在的齐家就是个空架子,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端。张启山最近忙于剿匪,他可不想这个时候去给佛爷添麻烦。

“小满。”齐铁嘴把这本假账册掺进多宝柜架子上的一沓后,冲外喊道。

小满诶了一声,然后很快就进了后院,“八爷。”

“那个娘娘腔的富商来过吗?”

“嗯,我关了门没多久就来了。我说了八爷不见客,还死乞白咧非要进来,我要不是搬出了佛爷,他指不定还赖着呢。”小满撇了撇嘴,显然是看不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娘娘腔,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就想掺和九门齐家的生意。

“对了八爷。”小满突然想起了什么,“陆华洋行的孙老板曾派人来过,说是想约八爷叙叙旧。”

“叙旧?”齐铁嘴一愣,“我和孙老二不熟啊,他找我……?”

孙老二做的是洋行的生意,和解九打过交道,还和吴老狗很有交情。生意中有涉及军需,所以和张启山有些来往。但和他齐铁嘴……还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。

突然,齐铁嘴想起来了那个他砸了的典当行。“哦,八爷我想起来了,是有些旧得好好叙叙。你一会跑一趟,让他后天再来一趟,说八爷我在香堂沏着茶等他。”

小满嗯了一声,也是想起了那天的事。确实,得好好叙叙。

“来接着。”齐铁嘴回暖阁,从一个八宝柜的架子上抱下了一沓账册,直接砸进了小满的怀里,“齐叔虽然回来了,但你小子也不许偷懒。这些是今年上半年的,我前几天对了一遍没什么问题,看来揪出那几个人还是有效果的。但你再对一遍,没什么问题了就送到账房去。”

“哦。”小满神情复杂的接过了一沓的账册。丝毫没有注意到齐铁嘴的眼神多了些平常没有的躲闪。

齐铁嘴清楚他这么一说后,他这个傻徒弟反而会粗略的对一遍就过去。不得不说,都在他的算计之内。

小满暗暗的掂了掂这些账册的分量,就不由得对八爷美名其曰的锻炼,培养,爱护,信任产生了些怀疑。八爷您真不是在躲清闲吗?

都说霍家,解家家大业大,底下的产业盘根错节,可同属九门的下三门,齐家又怎么会差?虽然它表面上只有一个算命的小香堂。

“安宁那里没什么问题吧?”齐铁嘴不经意的提起道。

“没有,听八爷吩咐,我事先给底下人安顿好了的,没给沈姑娘找什么麻烦。沈姑娘自己也聪明,上手很快,铺子里的事已经有些熟练了。”

“那就好……明天把安宁接回来一趟,八爷我有事……嘱咐嘱咐。”

说完这句话,齐铁嘴就转头走了,步伐有些轻快,带着些莫名的疲惫。

看来。这会儿真的是要好好休息了。

来信

解语楼。解九正在一间雅阁里看着一盘残局,思虑着解法。

“九爷,张夫人来访。”有人来报。

解九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是尹新月,心里也大致明白是我为什么事。“请进来。沏一壶普洱端进来。”

“九爷。”尹新月被迎进来,“许久没有见面了,不知九爷进来可好?”

解九笑了笑,给尹新月倒了杯茶,“一切都还好,不劳张夫人挂心。不过张夫人这次来,不是为了和解某叙旧的吧?”

“九爷一向睿智。新月的来意,九爷不难猜。”尹新月嫁人后,性子变得沉稳了些,但这次,言语中却难掩焦虑。

“为了佛爷?” 解九知道张启山前阵子忙于剿匪,很气雷厉风行。但知道他做的那件事后,也着实吃了一惊。

张启山剿匪时,跟吴老狗借过一只狗。 但最后,吴老狗那只黑色,名叫猴子的狗死了,因为救一个村子的人,一天跑了七十几里山路,吐血而亡。等到吴老狗心神不宁的找到它的时候,它只剩下了一堆骨头。猴子被那群村民给吃了。

张启山大怒,愣是砸了全村的祠堂,把猴子的骨头摆了上去,从今天起你们就拜它,你们连狗都不如!

尹新月点了点头,眼睛微微有些红,“嗯。启山剿匪的事您也知道,陆建勋那个小人把它捅到了上峰那里,引得上面对启山很不满意。有些平时与启山交恶的人,也趁此机会和陆建勋一起落井下石。而启山去那已经快十天了,除了最开始的一份家书,就一直和我断了联系到现在。”

“夫人担心佛爷安危?”

“当然。启山说好了要每天一封信向我报平安的,可现在却……启山是在军政处的机关单位,我手下的棍奴,听奴完全打探不了里面的消息。但九爷人脉广,所以新月就斗胆前来麻烦九爷了。”

“解某在那里面确实打探出了消息,佛爷一切都好,这点请夫人放心。只是下面有闹事的民众,上有挑拨的小人,上面难免对佛爷不满,就把佛爷监禁了起来面壁思过,长沙的事务交由陆建勋暂管。不过上面的人火气下来后,能看的出也是有意护着佛爷,想让佛爷写一份认罪书就此作罢,但……佛爷不肯,所以就僵在了那。”

“原来如此……可我了解启山的性子,他没有做错……是不会写的。”尹新月喃喃道,因为就连她都觉得张启山没有做错。

解九看向了棋盘上的残局,揉着眉心叹了口气,忽然想到了什么,“上面已经不可能再让步了,那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一个人去说服佛爷。”

“九爷想到了谁?”尹新月像是找到了希望,急切的问道。

解九缓缓说道,“齐八爷。”

“齐铁嘴?”尹新月未免有些疑惑,一个算命的……能帮上忙吗?

对于尹新月直呼齐铁嘴的名讳,解九并没有意外,他也听说了她和齐铁嘴之间的一些事,见怪不怪,“嗯。老八是佛爷来长沙第一个认识的人,交情甚笃,如果说这个时候有人能劝住佛爷,那就只有老八了。”

尹新月起身,“好,那我亲自去找八爷。”她虽然不是很相信齐铁嘴,但却相信解九,解九既然这样说,就自然有他的道理。

解九起身相送,正在这时,一个伙计上来说,“九爷,八爷家的齐叔来了。”

解九和尹新月一愣,“快请进来。”

齐叔一脸笑意的上了楼,“九爷别来无恙。”

解九迎上去,“齐叔也是。解某但是好久未见齐叔了。快请坐。”又对下面人说,“上茶。”

“诶诶,用不着用不着,九爷。”齐叔连忙摆手,“我就是来送封信。”

说着,齐叔就从胸口摸出了一封牛皮纸信封,恭敬的递给了解九。“八爷知道九爷有法子能把信递进去,就托我务必把这封信亲手交给九爷。还说佛爷能不能平安的回来,就看九爷的了。”

解九看了眼信封上的字“佛爷亲启”,不由得笑道,“老八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。”

齐叔看到解九旁边的尹新月,又道,“这位想必就是张夫人,佛爷的妻子了吧?”

尹新月点了点头,“正是。”

齐叔笑了笑,“正好,八爷托我给夫人带句话。山水蒙,启蒙奋发。下坎上艮,此为异,艮山喻止,坎水喻险,然飞鸟逾林,主震宫离兑北,徙三度,雷声小过。”

齐叔看到了尹新月有些迷茫的神情,所幸抬手压声解释道,“是好卦,佛爷有惊无险。”

尹新月长出了一口气,笑着说,“多谢齐叔,也请您回去替我谢谢八爷。”

“无妨。对了,八爷还有一件事吩咐,说是要夫人现在多备一些甘草,桂枝,生姜,苍术,桔梗一类的东西。”

“这些……似乎是治疗伤风感冒的吧?”尹新月疑惑道,她虽然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,可好歹也听一些懂药的长辈说起过。

“嘘!” 齐叔依旧笑着,却变的有些郑重,“八爷说了,不可说!不可说!”

重影

一条不知名的小道上,沈安宁提着一个楠木饭盒,手里拿着一张纸条,东看看,西看看,不禁有些迷茫。

她初到长沙,举目无亲,唯一和她沾点关系的就是齐铁嘴了。齐铁嘴没怎么避讳,就把她接进了香堂住着。沈安宁很是感激,但总觉得在香堂白吃白喝不太好,于是,小满在齐铁嘴的授意下把香堂每日的三顿饭扔给了她。

之后几天,香堂的伙食改善了不少。但一个姑娘在香堂无名无分的老做饭,也不是个事。齐铁嘴就把齐家底下一个古董铺子交给了沈安宁经营,这样一来,闲话少了,香堂的伙食又降回原先的水准。

这让齐铁嘴嫌弃了小满很长一段时间。

今天铺子休息,沈安宁就想着回香堂看看,顺便做顿饭。可不巧的是八爷竟一大早就出了门,说是下午才回来,小满本来还挺愁他忙的脚不沾地哪来的时间去送饭,结果,沈安宁来了。

于是,沈安宁就拿着小满给的条子出门去送饭。原以为半年多下来,她对长沙也算是熟悉的很了,但这只是以为。

“这位大哥,旬阳胡同二十三号往哪走啊?”沈安宁实在是分不清哪是哪,就拦下了一个男人问道。

那个男人再三看了看沈安宁的条子,眼神有些奇怪,“姑娘,你这地址没有写错吧?”

“没有啊。”这条子是齐铁嘴临走前写的,应该不会出错。

“那这……”这个男人有些欲言又止,打量了眼沈安宁,穿的也是苏绣缎子,实在不像是哪个纨绔少爷的丫头,看着气质,也不像是个小妾一类的。

最后,他还是说,“你往东走十几米,右拐,几步路的左边有一条小巷子,第三家推门进就行。那上面挂着门牌号,你一看就能看着”

沈安宁道了声谢,只觉得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。

往东……右拐……朝左……沈安宁进了一个很是古朴的巷子,看着了二十三号的门牌,敲了敲门然后就推开了门。

样式很简单,前边是两排厢房,后边连着两层的小楼,加一个小院,不得不说挺漂亮的。

“有人吗?”沈安宁现在门口问道。

“谁啊?”一个五十左右的女人从左边一个厢房的窗户探出身子,打量了眼沈安宁,没好气的道,“有何贵干?”

沈安宁有些拘谨,诺诺道,“我找人,给人送饭的。”

那个女人哂笑道,“给一个男人吧?”

沈安宁察觉出了这个女人话里话外的戏谑,想说什么的时候,那个女人却又缩了回去,留下句,“找人就自己进去找,别打扰里面的人。”

沈安宁只得“哦。”了一声,慢慢走了进去。

现下是大中午刚过,院里没多少人。但沈安宁却有些不知所措,她不打扰一下别人怎么找人?

她向楼上看去,却发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,揉了揉眼睛,沈安宁再三确认,发现真的是那个人。

沈安宁不由得高兴了起来,正往楼梯口那走的时候,一条满是赘肉的胳膊挡住了沈安宁。

“小妞,没见过你啊,新来的?”一个年轻男子挡在了沈安宁前面,脸上满是邪恶的笑容。

沈安宁心里一慌,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,“你好先生。我是来找人的。”

沈安宁看这个男人穿的是锦衣华缎,可能是个富家少爷一类的人,不可得罪。所以就算这个男人很是无礼,她也还是对他尊敬了一番。

“诶呦,这还是有人第一次叫我先生呢,听着挺舒服的。不过这么叫有些见外了吧,叫我孙少。对了,小妹妹,你叫什么名字啊?”

沈安宁勉强的笑了笑,“孙少,我是来找人的,还要去给他送饭的,耽误了不好。”不知道为什么,她不想把她名字告诉这个男人,这个男人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。

“送饭?来这儿送?”那个男人的眼神也变得奇怪起来,笑的很是猥琐。

沈安宁不想再和他说话,点了点头,索性不再纠缠就直接绕了过去,因为那个男人在笑的时候,无意间露出了他的脖颈,沈安宁清晰的看见了那上面的三四个吻痕。

现下的她哪怕再怎么迟钝,都能明白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什么。她没接触过这些,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清楚。这个男人不能再和她聊下去了,走为上计!

可那个男人却反应了过来,直接上手拉住沈安宁,“小妹妹,你给送饭的那个男人就是个王八蛋,跟哥哥走吧,哥哥好吃好喝的供你。”

沈安宁一听脸都变了,脸色因羞愤涨红,极力挣脱,“你骂谁呢?你放手,不然我叫人了!”

“在这种地方叫人有用吗?跟我走吧。”沈安宁被他拽着往一个屋子走,小脸都被吓白了,举目四望的时候,突然看到了楼上的一个红色的身影。

“二爷!”

楼上,二月红有些微醺,便躺在外面的躺椅上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,好像,梦到了丫头。

突然,一声凄厉的声音传来,叫的竟是他。不知为什么,二月红好像是听到了丫头当初被人背着游街时候的声音,不由得微微转醒,想要看一看。

二月红眼神是很好的,哪怕灵台不清,也一下子认出了沈安宁。他在香堂见过她一面。

可不知是不是酒意作祟,模模糊糊,二月红竟从沈安宁身上看到了丫头。

好像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游街,二月红在二楼上饮酒,却有人凄厉的叫了他一声“哥”。现在,光影重合,眼前的这一幕竟是与当年的那么像。

所以,二月红几乎没经过大脑就直接翻身跳了下去,大喊了声,“住手!”

当真是与当年别无二致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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